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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葡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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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起來,封棲松對婚約的在意程度比白小少爺都要深,要不然他身邊的下人也不會拼了命地想開解白鶴眠。

千山眨巴眨巴眼睛,覺得白小少爺挺好相與,便大著膽子問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白鶴眠失笑,“這話我對你們二爺也說過。”

“……就算他不撕毀婚約,我也得撕。現在是什麽年代?到處提倡自由戀愛,我憑什麽要受一紙婚約的約束?”

老實的千山一直以為白鶴眠想嫁封老三,如今聽他親口承認對封臥柏沒有感情,差點為封棲松喜極而泣,於是更加殷勤地為封二爺說好話。

“您這話說得實在是太對了,咱們二爺也是這麽想的。”

白鶴眠瞬間有些頭疼。

“白小少爺,您別聽信外面的傳聞,咱們二爺好著呢,根本不是什麽殘廢。”

“就拿腿的事來說,您不是瞧見了?”開車的是封棲松留下的警衛員,千山說話越發沒了顧忌,只是說到腿傷時,仍舊含糊其詞,“您嫁過來是享福的。”

“千山,你跟我說句實話,封二哥的腿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白鶴眠卻沒那麽好糊弄。

千山頓了頓:“之前去救您時受了傷。”

白鶴眠氣結:“你擺明了在說謊誆我。”

“真的是救您時受的傷。”千山忠心耿耿,明知自己不會騙人,仍是硬著頭皮不肯松口,“小少爺,您別多心了。”

現下封棲松不在金陵,白鶴眠就算再不放心,也拿千山沒法子,他氣極反笑,將折扇重新拿在手裏,“嘩”的一聲打開,掩住了唇角的冷意:“罷了,今日是來收拾三爺的。”

“小少爺?”千山的心再一次提起。

白鶴眠將額頭貼在車窗上,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長街,慢吞吞地說:“我偶然聽見三爺在言語上沖撞了封二哥,想著封宅裏沒有旁的長輩,算來算去,教育他的事由我這個男嫂子出面比較妥帖。”

白小少爺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,千山花了好些時間才明白過來,他這是聽見封三爺背後罵人,跑來為封棲松教訓人來了。

“您……您說得不錯。”千山結結巴巴地附和,實際上恨不能直接跑去給封二爺拍電報,說白小少爺關心他呢。

再者,在封宅待久了,誰不知道封臥柏在背後跟著外人一起罵封棲松殘廢呢?

可千山只是個下人,哪怕有心為封棲松不平,也沒有摻和封家家事的資格。

現在可好,白小少爺進了門,總算有願意為封二爺說話的人了。

汽車緩緩停在梨園門前,白鶴眠下了車,絲毫沒有因為身著旗袍而有半分的扭捏,端的是昔日當花魁時的架子,舉手投足間還是富家公子哥的氣度。

“白少爺?”梨園的夥計一看白鶴眠身後的警衛員,就猜出了他的身份,連忙湊上來,躬身迎接,“真是巧了,今兒個有新戲,您請上座。”

白鶴眠照舊用扇子遮住半張臉,擡眸隨意掃過一樓的雅座,沒見著熟人,又將視線移到了樓上的包廂。

封老三要聽戲,自然不會同尋常人擠雅座。

“我們家老三是不是也在這兒聽戲呢?”

帶路的夥計面色微僵,求助似的瞥杵在一旁的千山。

金陵城裏誰不知道白少爺最先許給的是封家的三爺?

封二爺前腳剛離開金陵,他的男妻後腳就和“小叔子”在梨園私會,這如何使得?

要是封二爺知曉此事,拿梨園開刀,他上哪兒說理去?

呼吸間,夥計心裏的念頭已是百轉千回,待白鶴眠再問,立刻裝出一副苦惱的模樣:“白少爺,您可真是折殺我了。咱梨園裏這麽多座,我哪兒記得清誰是誰呢?這兒的夥計也不止我一個,我有接您的福氣,自然就沒了接三爺的福氣。”

他邊說,邊用手指指緊閉的包廂門:“還有好些貴客不從前門進,家裏的規矩嚴呢。”

白鶴眠聞言,扇了扇扇子,沒說信,但終究不再追問下去了。

“你去沏壺好茶,再拿點涼果上來。”千山已經知曉白鶴眠此行的目的,看夥計如熱鍋上的螞蟻,頓時心有戚戚焉,頗為同情,好心將他支走,“別讓人打擾就成。”

哪知夥計會錯了意,只當他們主仆二人合起夥來幹齷齪的勾當,當即倉皇逃竄,連茶水都是另外的夥計送來的。

白鶴眠搖著扇子,倚在包廂門前直搖頭:“千山,封二哥怎麽教的你?”

“啊……啊?”千山納悶地張大了嘴巴。

白鶴眠恨鐵不成鋼地用扇骨敲他的肩膀,扭頭進了包廂:“罷了,你去一樓晃幾圈。”

“小少爺,為什麽啊?”

“笨。”白鶴眠翻了個白眼,“你不多晃幾圈,封老三怎麽會發現我也在這裏?”

既然封棲松不在金陵城,那麽千山出現在梨園只有一種可能,那就是白鶴眠來了。

白小少爺是要做回姜太公,把封老三這條心懷不軌的魚釣上來,好好地教訓一頓。

今日梨園的新戲名目還沒送到包廂裏來,白鶴眠就坐在藤椅裏,搖搖晃晃地吃葡萄。這葡萄是放在冰上的,咬在嘴裏又酸又甜,他吃了兩顆,脫了鞋,將光著的腳蹺在藤椅的扶手上。若是封棲松在,看見他這副德行,絕對又要搖頭嘆息。

不過這會兒包廂裏只有背對著白鶴眠站得筆直的警衛員,他毫無顧忌地吃著葡萄,忽聽外面有人通報:“小少爺,三爺來了。”

白鶴眠立刻來了精神,伸手拿了帕子將指縫間的果汁擦凈:“喲,三爺來了?還不快請進來!”

門外的封臥柏自然聽見了他的話,眉目間湧起喜意,覺得白鶴眠對自己還有情意,於是不待下人將門推開,自己就闖了進去。

只見身形纖細的小少爺倚在藤椅裏,光著的腳垂在藤椅邊上,白嫩的腳尖蜻蜓點水般滑過了他的褲管。

“鶴眠……”封臥柏喉嚨一澀,撞進了白鶴眠笑吟吟的眼睛裏,瞬間什麽都忘了。

白鶴眠擡起一條胳膊,指尖捏著個剝好的葡萄,懶洋洋地從藤椅裏坐起身,傾向封三爺,眼角眉梢浸透了慵懶的風情。

“三爺,吃嗎?”他一手將葡萄遞到封臥柏唇邊,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腿環邊的刀片。

樓下傳來戲子又尖又細的吊嗓聲。

白鶴眠指尖一片黏膩,手指已然貼在了冰涼的刀刃上。

他倒要看看,封家教出來的三爺是不是登徒子,當真吃他手裏的葡萄。

而封臥柏著迷地註視著白鶴眠的手指,瞧著青色的果汁懸在粉嫩的指甲蓋上,仿佛入了魔。

“小少爺!”房門忽地被人撞開,千山滿頭大汗地沖進來,見到封臥柏,瞬間頓住腳步,“三爺。”

千山將腦袋轉向白鶴眠,幹巴巴地說:“小少爺,我把茶水拿上來了。”

“放下吧。”白鶴眠瞬間收了手,將葡萄塞進自己的嘴裏,看也不看封三爺,重新倒回躺椅,“天熱,不想喝。”

“是麥茶。”

“那也不喝。”他一副蠻橫的模樣,“三爺,您要是想喝,坐下喝一杯?”

封臥柏看了看千山,神態自若地從果盤裏拿出一顆葡萄:“不了,還有朋友在隔壁等我。”邊說,邊往屋外走。

臨了,自以為深情款款地回眸:“鶴眠,等我。”

白鶴眠臉上的笑意繃到門關上就垮了,他催著千山:“真是惡心死我了,快給我倒杯茶。”

“小少爺?”千山搞不明白白鶴眠在做什麽,訥訥地杵著,“您到底喝不喝茶?”

白鶴眠等不及,自己倒了一杯,也不怕燙,囫圇灌下。

“您慢點。”千山嚇住了。

“無妨。”白鶴眠喝完一杯茶,疲憊地倒在藤椅上,仿佛應付封臥柏已經消耗掉了全部的精力。

“惡心。”他兀自難受。

千山端著茶壺,欲言又止。

白鶴眠合著雙眸,揮手讓警衛員都去門外守著,然後才對千山說:“你知道那日我聽見封三爺說什麽了嗎?”

他咬牙切齒:“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提議他分家,他拒絕的理由,竟然是想依附著封二哥繼續混吃混喝!”

“……封二哥隱忍了這麽些年,在大哥死後撐起了整個封家,他不幫襯也就罷了,反倒跟著外人一起來算計親生哥哥?”

“混賬東西!”白鶴眠說到激動處,差點砸了手裏的茶碗,“還罵封二哥是殘廢……混賬!”

“那您剛剛……”千山料到白鶴眠絕對是聽見了難聽的話,卻不料封老三竟然犯渾到了這個份兒上。

“我要好好地教育他。”白鶴眠說到自己時,冷靜下來,唇角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,“若是封二哥在家,斷他的零花錢,罰他跪宗族祠堂,樣樣都行。可我剛嫁進來,用這些法子教育他,他必定不服。”

“……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。”

“什麽法子?”千山忍不住問。

白鶴眠將茶碗放在了桌上,打開折扇,不緊不慢地扇風,沒直接回答,反問:“千山,封三爺想娶我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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